刹那间,林锋只觉后颈的汗毛“唰”地一下竖了起来,一股莫名的寒意,顺着脊椎骨直直往上蹿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,这是典型的代偿性体态,通常只有那些遭受过重创、身负重伤的人才会呈现出这般姿态。在残酷的战场上,他曾亲眼目睹过无数这样的伤员,他们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,在生死边缘挣扎,努力寻找着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,那些画面至今仍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“程虎林,能把这人的面部特征还原出来吗?”林锋强忍着内心翻涌的不安,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。此刻,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仿佛有一面小鼓在皮下急促地敲击着。一种不祥的预感,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,迅速地涌上心头,让他莫名地觉得,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,即将毫无征兆地发生。
视频分析员程虎林神色凝重,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,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专注。他早已架好数位板,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上面操作着。“对方行事极为谨慎,巧妙避开了所有高清摄像头,目前只能依据骨骼轮廓做大致推测。”他低声喃喃,手中笔触在虚拟画布上缓缓勾勒,“颧骨偏高,下颌角突出,从这个角度来看……”程虎林突然顿住,画笔在人物左眼的位置反复涂抹,眉头拧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“这左眼的阴影很蹊跷,不像是正常眼睛,倒像是佩戴了义眼。”
苏瑶手中的解剖刀“当啷”一声,清脆地掉落在托盘之中,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突兀。她的目光紧锁在死者胸口那处注射痕迹上,眉头紧蹙,大脑飞速运转。死者胸口注射器的角度,精准得近乎完美,呈现出标准的45度倾斜。刹那间,苏瑶的思绪如脱缰野马,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三年前在野战医院的那段日子。
在那炮火纷飞、生死一线的战地,她目睹了太多因爆炸而失去眼球的士兵。这些勇敢的战士,即便身体遭受重创,却依然怀揣着对生命的执着和对职责的坚守。他们在拿起手术刀时,为了修正因单眼视力造成的视觉偏差,总是不自觉地采用这样独特的角度。如今,眼前这死者胸口的注射器痕迹,与当年那些士兵握手术刀的姿势如出一辙。
这个惊人的发现,犹如一盆冷水,从苏瑶头顶径直浇下,让她浑身泛起阵阵寒意,不寒而栗。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,解剖室里灯光惨白,每一处阴影仿佛都藏着未知的危险,她感觉那凶手似乎此刻就隐匿在暗处,正用那双冰冷的眼睛,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。
“柳亦云,立刻以最高效率彻查医院近五年内所有医疗事故档案,重点关注因手术失误导致患者致残的案例。档案中的每个细节都可能隐藏着重要线索,哪怕最细微的蛛丝马迹,都要深挖到底。这极有可能是侦破这起棘手案件的关键突破口。”林锋的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,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,如同夜空中沉闷的雷声,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他站得笔直,身姿挺拔,像一棵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苍松,给人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定感。他的眼神冷峻,仿佛能看穿一切,让人不敢直视。“冯军,发挥你的技术专长,想尽一切办法,尽快黑进医院财务系统,对贾鑫名下的财务流水进行全面细致的排查。任何来路不明的异常收入,哪怕只是微小的款项,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,绝不能有丝毫延误。”
林锋微微侧身,目光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。这些碎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,如同凶手残忍的眼神。他突然转过身,脚上的作战靴重重地落下,毫不留情地将玻璃碎片碾碎。清脆而尖锐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,每一声都像是对凶手的无声警告,也重重地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所有人听好了!”林锋提高音量,目光如利剑般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,“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。凶手的行为,是对警方公然的挑衅和宣战。我们的首要任务,是在凶手再次作案之前,准确锁定他的下一个目标。记住,任何细微的疏忽,都可能导致更多无辜生命的丧失,引发一场无法挽回的人间悲剧。而这,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!”他的话语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仿佛在向凶手宣告,警方绝不会退缩,必将揭开真相,将其绳之以法。
窗外,夜雨毫无征兆地陡然转急,豆大的雨点好似饱含着无尽哀愁,如泣如诉地狠狠拍打着病房的落地窗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病房内,苏瑶神色凝重,再次戴上手套,准备提取死者指甲里的皮肤组织。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贾鑫那身白大褂的口袋,一角皱巴巴的照片露了出来。在泛黄的照片上,三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,在2018年7月15日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,举着锦旗,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,仿佛世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,没有丝毫阴霾。然而,照片背面,一行用红笔写下的小字,却像一把锐利的匕首,划破了这份虚假的祥和:“2018.7.15,罗洪兵手术失败。”字迹刚劲有力,可仔细端详,每一笔每一划中,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、深入骨髓的怨恨。如今已是2020年,两年过去了,这起手术失败事件背后,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,又和眼前这桩命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呢?
“林锋!”苏瑶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惶,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,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。她缓缓举起手中的照片,外头的雨水如注,顺着窗户玻璃蜿蜒滑落,在玻璃上形成的倒影,竟诡谲地将照片上红笔标注的字迹扭曲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:“我想,我已经洞悉了凶手的作案动机。你瞧,在2018年7月,贾鑫作为主刀医生,操刀的一场眼部手术,致使患者罗洪兵左眼永久失明。虽说当年出具的医疗鉴定报告白纸黑字地写着手术过程完全合规,但如今重新审视这一切……”
林锋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接过照片,照片里贾鑫的笑容让他想起那些在战场上用假情报诱敌的毒枭。柳亦云已经调出当年的档案,声音里带着震惊:“罗洪兵原本是医学院高材生,那场手术毁掉了他的医生梦。更讽刺的是,他父亲就是这家医院的老院长,三个月后因心脏病发去世,据说临终前一直在念叨医疗事故调查的事。这背后,或许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。”
专案组的会议室里,气氛陡然降至冰点,每个人都屏气敛息,好似空气都被抽离,只剩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张昊紧握着对讲机,缓缓放下,神色仿若被重霜打过,凝重得可怕。“刚从监控里排查到,那个行踪诡秘的可疑人员,最后现身于地下停车场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操作电脑,将相关监控画面投映在大屏幕上,画面里,一辆黑色SUV映入众人眼帘,“他驾驶的是这辆黑色SUV,车牌被厚厚的泥巴糊得严严实实,根本无从辨认。不过……”张昊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,调出经过先进图像清晰化处理后的画面,用激光笔精准地指向车辆后保险杠,“后保险杠这儿有块菱形凹陷,和上周那起交通肇事逃逸案里嫌疑车辆的特征,简直一模一样。这绝非偶然,背后定有隐情。”
林锋眉头紧锁,目光如炬,手指仿若带着千钧之力,重重地按压在摊开的地图之上,每一个着力点都仿佛要将地图灼出洞来。他脚上的作战靴在光滑的地板上缓缓转动,碾出轻微而又规律的声响,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,声声入耳,令人心头一紧。“张伟、吴迪,你们即刻带队,对全市范围内的汽修厂展开地毯式排查。重点留意近期是否有修复过菱形凹陷的黑色SUV,一丝线索都不许放过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孙雅婷,你负责提取注射器里的液体成分,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晓凶手究竟使用的是何种药剂,这关乎案件的关键走向。”安排完任务,林锋缓缓转身,望向窗外那如注的雨幕。雨水顺着玻璃肆意流淌,模糊了视线。街道上的路灯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映射出破碎的光影,那颜色殷红如血,一片片交织在一起,好似一幅来自地狱的狰狞图景,无端地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。
“都给我记住了,”林锋收回目光,神色凝重地扫过屋内每一位下属,“我们此番面对的绝非普通凶手。罗洪兵精心筹备了整整五年,处心积虑地策划这场复仇,他的每一步棋,都可能暗藏着致命的陷阱。从现在起,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,稍有疏忽,下一个受害者或许就会在转瞬之间出现,而我们,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上演!”
当苏瑶再次俯身仔细检查贾鑫的尸体时,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死者紧握的拳头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。她的心跳陡然加快,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。苏瑶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而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,缓缓地、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僵硬如铁的手指,仿佛正在开启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,揭开一个被岁月尘封已久的秘密。
在贾鑫的掌心之中,半张泛黄的纸条映入眼帘。那纸条犹如一片历经沧桑的落叶,脆弱而又神秘。苏瑶轻轻拿起纸条,只见上面用钢笔写着半句话:“下一个,该你偿还了......”字迹苍劲有力,力透纸背,仿佛不是用普通的笔书写,而是用锋利的手术刀一刀一刀刻上去的。每一笔每一划,都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诅咒,饱含着刻骨铭心、深入骨髓的仇恨,令人不寒而栗。
窗外,狂风呼啸,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。一道闪电如银蛇般划破漆黑的夜空,刹那间,整个病房被照得亮如白昼。那道闪电也将纸条上的字迹映照得格外清晰、雪亮,同时,它的光芒还不经意间扫过了走廊尽头。在那里,一个戴着口罩的身影静静伫立着。此人左肩微微倾斜,右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,身姿看似漫不经心,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。他正透过半掩的房门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病房内的一切。在黑暗中,他的眼神犹如燃烧的复仇火焰,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,仿佛在无声地宣告,一场惊心动魄的复仇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。